蔚宇／落花集之二：大樹、天鵝與松鼠等
樹下迷思
你這茂盛挺拔的大樹啊！
我應在你婆娑的綠蔭下
參悟生命的奧秘，
還是折下你的枝葉
編織我腰下的裙子？
芒種
小雨 流著淚
把種子埋進土裏。
種子望著遠方
平靜地對雨說：
別難過， 朋友！
我們分別後
是稻麥的金黃
藤架上的果香。
祂和他
為何？
祂在暴風雨的海面行走
竟然如履平地！
為何？
他也模仿著祂的樣式
卻要沉入水底。
祂眼中沒有風浪
只有一片坦途，
他心中沒有平靜
只有暴風驟雨。
烏鴉
一隻老鴉見廣識多
鮮美的肉味從不曾忘卻。
為了尋覓難得的肥缺
他上下翻飛不肯停歇，
從晨曦初照到天色昏黑
他饑腸轆轆迷失了巢窠。
萬千寒鴉追隨著他
漫天烏雲遮天蔽月，
鼓噪喧鬧聲嘶力竭
「苦啊！苦啊！」 刺透了黑夜。
雄鷹和鷃雀
折斷翅膀的雄鷹
在巢中仰望藍天
嚮往著禦風而起
搏擊雲霄的瞬間。
健康伶俐的鷃雀
穿行於蓬蒿之間
不住地抱怨頭上的
陰霾和食物的短缺。
智商
我的智商超高，
我的朋友愚鈍。
他每天快樂得像天上的鳥，
我卻鬱悶得如無風的樹葉。
每天早晨聽見他歡叫：
哇，花開啦！
哇，下雨啦！
哇，太陽出來啦！……
我不知道
他哪里生出那麼多快樂？
我也不知
如何趕走我心裏的鬱悒。
我寧願砍掉一半的聰明，
做一個快樂如他的「傻子」。
白天鵝
像一朵白雲悠悠飄浮
一池碧水，
高高揚起的頭掩不住
心的悲哀。
憂鬱的黑眼睛不理會
如織的遊人，
孤獨地飄來飄去就像
白色的幽魂。
她心已死去空留下
美麗的軀殼，
她用最後的力氣唱起
無人聽見的哀歌！
初夏
初夏的風兒
輕撫我秀髮，
像他遲疑的初吻
羞澀而溫存。
初夏的陽光
灑在我身上，
似他暖暖的笑臉
明媚而安詳。
身邊的長河
不舍晝夜
急切地匯入大海，
我鹿兒般的心啊
也被攬進了
你寬廣的胸懷……
小花
我是路邊草叢的
一朵小花，
潔白的花瓣是
我的衣裙，
鵝黃的花蕊是
我的笑臉。
白天我拉著同伴的手
坐在綠色的草氈，
夜晚我久久地揚著臉
數點夜空的星辰。
我的確樸實無華，
也沒有什麼可誇；
可有位神人對我說：
小花，知道嗎？
所羅門王最榮華的時刻，
也還不如你這花一朵！
春天
春天
還沒有消息，
大地的溫度
已融化了
葉片的雪，
化成清露
滴落在
草的心上。
歸雁
銜來一縷和風
吹拂著詩意，
天上
飄蕩了許久的
一片雲，
已經醞釀著
綠色的煙雨……
本來
本來 我應滿足
是一株小草，
卻掙扎著要長成
參天大樹；
本來 我應自知
是一羽小雞，
卻夢想做雄鷹
奮飛天際；
本來 我應欣喜
是一條小河，
整日裏唱著歌
無憂無慮；
可我幻想自己
是萬里長江，
波濤洶湧
一瀉千里……
我在千百個
夢想中泡大，
世界給了我
無數的選擇；
但我膨脹的靈魂
盛滿了自我，
我那驕傲的目光
俯視一切！
當身體的壓力鍋
怦然炸裂，
我的夢也像流星般
墜入黑夜！
問答夕陽
為什麼， 夕陽在你眼裏
是快樂與安詳？
在我心裏
卻是落寞和悲涼？
因為你覺得
夕陽送走了溫暖的白晝
帶來了淒清寒冷的夜晚；
但是我看見
夕陽帶走的是今夜的黑暗，
送來的是明朝的白雲藍天。
寵物
人帶著他的寵物
在公園裏漫步，
親熱地抱起小狗
叫它 「寶貝兒！」
然後他拿出一根繩索
系在小狗的頸後。
那固執的小傢伙擰著頭
要去它想去的去處，
那叫它為「寶貝兒」的
卻使勁兒拽住它，
領去他要它去的方向……
我看著他們的背影
歎息著問我自己：
人啊， 為何這般的
不可理喻？
人說： 「我愛你！ 把你
當作我的朋友！」
然後卻用一條鏈子
拴著他所愛者的脖子，
就像古時的莊園主
用鐵鏈束縛他的奴僕！
亂雲
方才還陽光燦爛的藍天
忽然就飛來了無數的亂雲。
有的像展開的大幕
遮住了陽光，
有的似浮動的小島
漂搖在海上；
黑雲陰沉著臉好像
跟太陽發脾氣，
白雲敞開棉絮的懷
要擁抱冰冷的飛機……
身邊的人歎了口氣
怏怏地披上了長衣，
我抬頭掃了眼天空
心裏漾起一陣漣漪：
飛渡的亂雲不就是
奔騰的野馬？
我何不騎上一匹
追她到天涯！
松鼠
俏皮的尖耳
毛茸茸的長尾
精靈般可愛的你！
你手捧一隻松果
安靜地坐在草地，
臉上滿是愜意的甜蜜……
忽然！ 你那雙
明亮的大眼睛
閃爍出莫名的驚懼，
你扔下手中的松果
箭一般地逃向大樹，
瞬間就將自己
埋進濃密的枝葉裏。
是我的腳步驚擾了你？
我不過是匆匆過客。
我只是向你投了一瞥
我的笑容就像你手中
香甜的果殼……
你為何誤解了我的好意？
精靈般可愛的你
為何總是那樣警惕？
就像我那美麗的女孩兒
目光中常顯出遊移……。
我多麼盼望
成為你逃奔的那棵大樹，
用我濃密的枝葉
遮蔽你可愛的軀體，
用我綠色的歌謠
平復你心中的顫慄……
盼
陶醉于春日芬芳的花氣，
我盼望秋天香甜的果實；
身披著夏天森林的綠葉，
我盼望冬季雪後的原野；
沐浴在黃昏朦朧的細雨，
我盼望晴日的藍天白雲；
矚目於今夜輝煌的星辰，
我盼望明朝絢爛的彩雲……
從不沉溺在不堪的過去，
也不苟且於短暫的悲歡；
雖不知明天會發生什麼，
我總是向著那詩與遠方；
懷著喜悅感謝我的主，
祂讓我堅信我的盼望
不是西天暗淡的餘暉，
而是東方噴薄的朝陽！
「我心堅定，我心堅定。我要唱詩，我要歌頌！我的靈啊，你當醒起！琴瑟啊，你們當醒起！我自己要極早醒起。」 【詩篇 57：7-8】